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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前,我出了一場車禍。這車禍不只讓我術後滿臉縫疤,我還喪失了記憶。

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可以利用攝影去尋找我的過去,也可以療癒車禍後的心靈創傷。於是我就背著相機,坐著火車一路南下,打算先去我就讀的大學。

回到母校,拍了些歐式建築,和知名的日本建築師所設計的學校美術館,我還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。我沿著車道走,看到滿地金黃的花瓣堆疊而成的天然地毯,不禁歡喜起來。抬頭一看,一串串金黃花蕾就在我頭上,觸手可及。於是我拍了好幾張相片,希望能把美帶回家。

我繼續沿著金黃花樹來到湖邊,湖邊有一位長至腰際的黑髮女子在餵鴨,我便上前搭話。

「請問這些金黃色的花叫甚麼名字?」我指著我們之間的樹,風一吹拂,金黃色的花蕾如風鈴般搖曳,也掉落幾瓣在我們足間。

「這叫阿勃勒,又名金急雨。」女子頭也不回,冷冷的回應。

「金急雨,好浪漫的名字,妳喜歡這花嗎?」

「不,我討厭它。」說著,女子摸了摸鴨子的頭。

「為甚麼?」

「因為我曾經在這裡錯過一個很重要的人。」

我在她身旁坐下,享受湖邊美景,等她娓娓道來。

她說,在她大學時期的社團裡交到一位異性知己。那位知己剛好跟她暗戀的人很要好,於是她要他說出所有有關她暗戀的人的事。

他答應了,但有個條件,就是要當他的戀愛軍師。

原來,他也有喜歡的人,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追,用錯了方法,把關係搞砸了,想要彌補卻不知如何是好。

於是,兩人就這樣交換條件。

到後來,兩人雙雙失戀,彼此更有話題聊了,彼此療傷、互舔傷口,甚至還聊出他們的共同興趣。聊繪畫、宗教、音樂、文學……等等。就這樣,兩人成為紅粉知己。

到了畢業那年,他跟她約定在下午四點半阿勃勒旁的湖畔要等他,他有話要告訴她。

只是她等了又等,等到都黃昏了、爸媽要把她接回家北上了,他一直都沒有出現。

「妳有打電話給他嗎?」

「有,我打了好幾天都沒人接,最後還變成空號!社交平台留言也都沒有回應。」

「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?」

「半年多前吧!」這時,鴨子游回湖中央。

女子回頭看了看我,這是她到現在第一次看我,一定是我臉上布滿醜陋的疤痕才不敢看我吧!

「仔細一看,你還蠻像他呢!不過你的脊椎好好的。」她給我一個逗趣的笑臉。

女子跟我說他小時候因為疏忽照顧造成他的脊椎變形,所以他駝背很嚴重。

「妳很想念他嗎?」

「當然。有句話說,當你想把心中的喜悅在第一時間跟某人分享時、當你難過時立刻想到某人想要他的安慰時,代表他是你的家人。

不是朋友,也不是情人,是家人。

我想,我跟他就是這種關係吧。」

聽完她的故事,我向她祝福後便起身離去,停留母校好一會兒,仍然想不起任何回憶。

我沮喪地回到家,打算翻出我所有的日記開始一點一點找尋。幸好我這個人有留下紀念的習慣,幾乎天天寫日記,還會留電影票根之類的東西。

我的日記就放在書櫃上,我拿了梯子打算爬上去,豈料手沒拿穩,一整大疊的日記本都掉滿地。

我一一拾起我的日記本,發現從日記本中掉出一張有關整脊椎就醫紀錄,而另外掉在地板上攤開的日記本開頭則寫著:

金急雨下的錯過……


※本篇小說刊載於 皇冠雜誌 第752期 2016年10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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