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妳突然跑進我書房,興沖沖地拉著我衣袖說要學調香

我奈何不了妳,拿出陳年老舊的調香器具。

我將炭弄得通紅,放入器皿中,妳興奮地湊近,好奇純真的臉被映得更為紅潤可愛。

我把一片雲母板覆上,「一般來說,選擇香粉不能超過六種。而選擇哪些香粉則反映一個人的性情與心境。」我隨之慎選香粉,再依照比例調勻。

沒多久,板上透過爐火散發出陣陣的沉香。

「聞起來好清新!」妳圓溜的大眼充滿著崇拜與喜愛,「就跟你一樣!」

「我?」

「對,有一種,『一片冰心在玉壺』的感覺。」

我笑了,沒錯,否則我怎麼還有雅興在這裡調香?

我把調香器具借給妳,把剛才調的香做成香包送給妳。

過了幾個月,妳把器具還給我。

幾天後,妳捧著一個方木盒來找我。

「送你!」妳露出神秘的笑容。

我一打開,一股難聞的味道撲擁而上,感覺是有許多味道參雜在一起!

這根本就是硝煙嘛!只差沒把我的臉弄得焦黑以及帶有生命危險!

我用袖子摀住鼻口,深怕等會兒中了毒。

「還是很臭嗎?」妳將盒子移開「我都放在窗口讓它吹風好幾天了。」

「妳加了幾種香粉?」味道還是很重,第一次碰到宛如硝煙的薰香。

「快三十了吧。」

三十?!要慶祝我而立之年也不是這種方式吧?

「因為我覺得每種都很好聞啊,想說做個香包給你……」

聽了我簡直快昏倒,我明明說過不能加超過六種。

看妳沮喪的小臉,不免心疼。伸手將木盒拿了過來。

撇開這『薰香』不說,香包所選的布我很喜歡。淡雅的顏色,又是我最愛的竹葉花紋。

「你不是不要嗎?」眼眶含淚的表情轉為驚訝。

「我沒說不要,只是被嚇到。」我蓋起盒子,小心翼翼捧在手心。

當時的我沒想到,這宛如硝煙的薰香已成為無形的繩,永遠套牢我的心。

 

過了一個月,當我再打開木盒時,硝煙味竟然沒了!轉化成一種濃厚耐聞的古典香。

我把香包捧出,繫上妳忘記的掛繩。

我還是在妳面前戲稱這是有著硝煙味的香包,妳總嘟嘴說我欺負妳。

但後來妳與香包皆成為我的心頭肉,與我邁向人生下個階段。

 

在你我相伴的日子裡,每逢遭到挫折時,這特別的香味總提醒我。

提醒我要維持「一片冰心在玉壺」的態度,不要被大局所吞噬。

提醒我要轉念、要捨得、要放下……

 

數十年載過去了,兒女各自成家,我的雙鬢開始覆白霜,而妳早已前往彼岸。

兒子常問我,要再續弦否?

我總是搖頭,按住心口說:

「我只要這硝煙般的薰香伴我就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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